拿不回的运费
我叫李刚,今年52岁,是一名跑了17年长途的货车司机。司机圈里有一句俗语:“车轮停,口就停”,做这一行的,大多数人都背负着家庭生活的重担,我也一样,作为家里的顶梁柱,现在还不能停下来,好在干得久了,跑的地方多了,人头熟了,活计倒也还不错。
2024年3月,我接到了吴老板的电话,有一批煤炭要从甘肃运往河南,和我一起的还有另外29个司机,按约定运输完毕后按载重每吨280元结算运费。3月21日,我们30辆车前往甘肃,一刻也不敢耽搁,装完煤就马不停蹄往河南赶。路上天气多变,长时间行车,大家忍受着疲倦、孤独以及职业病给身体带来的折磨,每个人都咬牙坚持着,听着吴老板的督促,心里就盼能赶紧把货送到。
终于,在四天四夜的奔波后,我们把煤炭安全送达,看着货物过磅验收,心里那根紧绷的弦,总算是松了松。
可没想到,按惯例老板收到过磅单后就应结算的运费,却迟迟没有到我们手里。
微信、短信、电话,7个多月的时间,从旁敲侧击、小心翼翼到怒火难抑、追问最后期限,各种软硬方式都用了,两位老板却还是你推我,我推你,听其他一起讨要运费的司机说,似乎是这批煤炭赔了,又听说煤炭已经抵了别的债……
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,年关也越来越近,运费的事儿就这么拖着,我心里别提多着急了。无奈,我决定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,向晋城市城区人民法院提起诉讼,请求法院查明事实,依法公正判决。
最大限度的争取
我是法官张沁艳,在收到李刚的诉状后,我仔细查阅案卷,认真梳理案情,发现除了本案的原告司机外,有相似情况的司机还有三四十人,都是因梁某和吴某的煤炭生意,受雇往返于陕西、新疆、甘肃、河南等地运煤,运输完成之后却收不到运费的长途货运司机,有部分司机已经在河南、山西等多家法院提起了诉讼,进展不一,有的在审理阶段,有些已审结并进入执行阶段,像李刚这样刚刚提起诉讼的在城区法院就有8件,案情相同又略有差别:有的打了欠条,有的部分给付……
这些纠纷的解决关系到多名司机的切身利益,临近年关,必须要用最快的速度和最有力的措施让当事人在春节前有一个答复,回家过一个安心年。
因为这些案件被告相同且案件性质一致、事实清楚但争议较大,走诉讼程序可能周期过长,我想到用调解方式,最大限度争取运输费的兑现。看了下排庭时间,最后定在腊月廿二,小年前一天的上午九点,在晋城市域社会治理中心二楼大法庭内开庭审理此案。
逐渐明晰的事实
我是书记员马河子,张沁艳法官常说,“要想案件办得扎实,就必须先明晰案件事实。”回归到本案中,“涉案运输合同的主体到底是谁”是一个重要的争议焦点。
“我从未与原告形成运输合同关系,从未雇佣原告拉煤,与原告从未联系,双方自始自终并不相识,这运费不应该我付。”法庭上,梁某并不承认自己与李刚之间存在合同关系。
吴某却当场出示了与梁某的大量聊天记录,并且向法庭释明在这批煤炭开始运输前就已和梁某达成约定,约好车到站后运费由梁某支付,“我们之间早就有协议,由梁某负责支付运费,在这30辆车到达目的地后均由梁某进行验收、登记,运费一直没有支付,都是梁某的责任。”
“这批货物是谁的?”
梁某回复:“货物已经被查封了,因为其他的经济纠纷,我以物抵债,执行过程中吴某提出执行异议,说货物是他的,现在还没结论。”
双方相互举证在其他案件审理中的陈述,争论不休。
但随着法官询问,案情在争执中亦逐渐明晰:梁某是本地人,有资金优势,吴某在煤炭领域深耕多年,有货源、有客户、有技术,双方相识多年,终于瞄准时机准备酣畅淋漓大干一场,于是从第三人处筹集80%资金,梁某负责剩余20%资金,吴某具体操盘,从全国各地调运煤炭约6000吨,然而在技术环节却出现故障,导致加工出来的煤炭未能达标,最终导致亏损。
最终达成的调解
灯不点不亮,理不辩不明。法庭上,我和梁某、吴某面对法官的询问,在陈述事实和为自己辩解的过程中,案件事实越来越明晰。我本以为法官会休庭择期宣判,毕竟已经腊月二十二了,大家都要过年呢。
张法官却说要趁热打铁,争取今天就把案子调解了并征求我们的调解意见。
随后,她说,要得公道,打过颠倒,她希望梁老板和吴老板能换位思考直面问题。
“这些司机辛辛苦苦把煤运到了,他们中很多人都背负着车贷和养家责任,长途运输短则几天,长则数月,为了压低成本多赚些只能通过压榨自己的方式节省开支,到头来你们却不给运费,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。”
“你们合伙做生意,如何进行利益分配是你们之间的合同纠纷。但对外你们是利益共同体,你们也认可应该给付运输费用,何不求同存异,对外共同承担运输费用确定债务后再自己关门算账?这几十万的运输费用在你们此次业务当中只占很少的份额。”
“这个案件听你们陈述、辩论就用了将近2个小时,接下来还有大量开庭,每个审判员都要重新了解案情,你们都要花费大量精力来应诉,时间就是金钱,你们确定要白白耗费时间吗?”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张法官从我们司机挣钱不易、多起诉讼会带来大量时间金钱成本等多个角度进行多轮沟通协调,两位老板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,但就最终的支付问题他们迟迟未松口。
见此情景,我有点灰心了。张法官却告诉我,好饭不怕晚,让我再等等。于是,她在另外一个房间开始分别对两位老板做思想工作。
“成了!”临近中午,张法官出来看着我说。将近3个多小时的努力,最终我们协商一致,梁老板与吴老板承诺各自承担50%的按份责任,于一个月内支付清所欠全部运费。
他们二人对张法官的处理很满意,说:“很公平,不连带,我们尽快自己付清自己的。”
“张法官,那其他七个案就都不用开庭了,也都这么处理吧,随后我们自己内部算账。”
走出法庭,外面的街道张灯结彩,年味儿愈发浓郁,深深吸一口气,寒风似乎都带了丝丝甜意,李刚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,一个月的等待,或许依然漫长,但有了这份调解协议,就有了希望。
来源:晋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微信公众号